罗福兴,一个陌生的名字,一张陌生的脸,但最近却被媒体广泛关注。
2006年,16岁的他去村里的理发店捣鼓了一个爆炸头,染成粉红色,抹了口红,戴上白色耳环,涂上纹身,并根据英文“smart”的发音,自称“斯马特”,后来觉得不够霸气,改为——杀马特。
罗福兴杀马特造型
他建立的“杀马特家族”QQ群,从几十人发展到几万人,从一个群到几十个群。
由此,90年出生的罗福兴被贴上“杀马特创始人”的标签,他则以杀马特“教父”自居。
十年前,还没兴起大V和网红,但随着杀马特潮流的兴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初中都没读完的罗福兴在网络世界中都是大V级别的风云人物。
从风起云涌,到销声匿迹,杀马特得到的更多是嘲讽。
而罗福兴和杀马特再次引起关注,是因为这位“杀马特教父”最近剪去了一头长发,开了一家理发店安心度日。
在很多人看来,这代表着杀马特的正式消亡。
再叛逆的青春终将与生活和解
人们习惯于带着审美的优越感批评甚至嘲弄杀马特,每当街头出现这一群体,难免就有人心生想法,偷偷拍下在网上晒一晒,通常还要调侃一句:抓住那只杀马特。
外界只是把他们作为一种亚文化、边缘人群,奇装异服、浓妆艳抹、幼稚、脑残等等这些关键词代表了主流社会对杀马特群体的印象。
似乎很久没有杀马特的新闻了,这次的新闻当事人“杀马特教父”,可谓是主流舆论对这个群体为数不多的“优待”,不过,尴尬的是,这次是因为创始人退出杀马特江湖。
曾经的“时尚领袖”如今走上平凡之路,接受主流社会的收编,仿佛一个不得志的江湖教主虎落平阳,哪怕是非杀马特人士,也要加入进来唏嘘几声:
感慨时光太过残酷,标新立异的年轻人也经不起岁月的打磨,短暂的桀骜不驯之后,必须顺从生活,加入到主流社会,以众人的方式讨生活。
罗福兴在为顾客理发
当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我们会不会有一丝内疚:当杀马特大行其道之时,我们关注的是他们用形象和行为挑战认知,评论极尽嘲讽之能,嘲弄他们的品味和审美。
当他们长大后,我们才恍然发觉:原来杀马特们剪去长发后也和我们一样,是一群在为生活而努力的普通人。
罗福兴说,他的杀马特头型在生活中变成了前行的阻碍,不得不在杀马特发型和短发间反复切换,最终在父亲去世后认识到了生活的重任,回归主流。
再叛逆的青春终将与生活和解。这是自然规律。
年轻人希望被关注,希望不泯然众人,用与主流格格不入的方式表达自我,表达青春的躁动与不安。这也是自然规律。
最值得庆幸的是,“杀马特教父”带着生活给他的伤痕累累回归了生活,而不是带着众人的棒喝继续愤怒地孤芳自赏。
当“杀马特教父”剪去长发,我们不应该再给他们“早知如此”的傲慢,而应该反思我们当年是否应当给他们以宽容,给那点属于青春的叛逆以宽容。
“不断在杀马特发型和短发之间切换”,最终“回归主流”,与大多数人不断在生活中碰壁,最终找到生活的路,何其相似。他们需要的不是嘲讽和一棒子打死式的否定,而是适当的引导。
时代在发展,杀马特只是昙花一现。而更多青春叛逆的表达仍会层出不穷,这可能只是一种年轻的偏好,游离于主流之外。但如果没有本质上的偏差,也不可由此得出结论认为青年堕落、心态空虚。
此前,80后被这么质疑过,90后被这么质疑过。而今,事实证明质疑者都错了,80后、90后们已经在各行各业独当一面,成为不可或缺的建设者。
现在的互联网与杀马特流行的时代已经今非昔比,我们的观念同样在变化,对年轻人少了棒喝,多了宽容,用更加平和的心态看待青春的张扬。
当不再年轻的杀马特们与生活和解,我们也同样在与一代代年轻人和解,为他们实现人生出彩搭建舞台。
认真生活的人终将实现人生价值
罗福兴来自农村,在深圳的工厂流水线上打过工,在美发学校学过技术,在发廊当过学徒,最后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理发店。
和他相同,杀马特们大部分来自农村,带着农村经验在城市生活、务工,于是生活中经常出现似是而非的模仿,一直给外界不城不乡、半城半乡的群体印象。
网络把这样的人聚集到了一起,成了“杀马特家族”,奇特的造型部分来自于他们对现代、前卫都市的理解,更多的来自希望被关注从而被认同。
但事与愿违,他们在被关注的同时,得到的是否定。杀马特最初模仿日本视觉系摇滚,可中国的“杀马特”家族,只是喜欢模仿视觉系的服饰、化妆罢了,与音乐毫无关系。
看似是背离主流、文化贫乏的杀马特,实际是想获得认同靠近主流,融入主流。
杀马特们背后是新千年后进城务工的青年群体,他们辛勤工作在工厂的各个车间,奔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整日生活在城市,主要社会关系却在乡村;在职业上属城市劳动者,户籍和身份却是农民。
黄渤主演的农民工题材电视剧《春天里》剧照
对城市有着更强的认同感,但一度对城市的融入程度却很低,杀马特在十几年前由此而生。杀马特们更像一个松散的群体。杀马特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无意间将自己的行为赋予一种抽象的文化和价值观念。他们通过“杀马特”来表达没有能力说出来的话。
80后、90后新生代进城务工青年,其实远不是一个“农民工”的词所能概括。
与其父辈相比,他们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崇尚个性张扬,追求自身价值。在求职、工作过程中,新生代农民工敢于“挑肥拣瘦”,一旦遇到侵犯自身权益的事,决不会像父辈一样选择忍气吞声,忍辱负重。
对于第一代农民工来说,能及时拿到工钱就不错了,但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而言,“获得城市的平等待遇,比在城市生存更重要”。
而今天“杀马特”的逐渐消亡中,透出的是这个群体的成熟,以及他们感受到获得了认同和关注,获得了理应获得的平等。他们在经济、社会及心理、文化层面正逐步完成融合,真正成为城市的一部分。
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进城务工者对城市的贡献,没有他们就没有一座座高楼大厦的拔地而起,没有他们就没有足不出户就享受互联网经济带来的种种便利,没有他们就没有经济的快速发展。
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这群和我们一样的城市建设者,再没有人会给他们白眼。
他们在城市的生活也越来越受到重视,从就业保障到职业培训,从精神生活到婚恋生活,一项项制度的出台,帮助新生代农民工更加自然的融入他们倾力建设的城市。
能够融入城市,自然不需要凸显怪异来吸引别人的关注,无声地呼唤认同。
在党的十九大报告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促进高校毕业生等青年群体、农民工多渠道就业创业。要破除妨碍劳动力、人才社会性流动的体制机制弊端,使人人都有通过辛勤劳动实现自身发展的机会。
当青春得不到理解,当群体得不到重视,他们就会以独特的方式抱团取暖。而今,环境暖了,抱团也变得不再必要。
一部“杀马特”消亡史,伴随着理解与包容。
岁月的杀猪刀带给我们的不只怀旧,更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共同向往,它让我们有机会反思曾经对年轻一代的苛刻与斥责,更让我们有机会见证我们与一个群体的共同成长与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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