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沙市人的吃

民国沙市中山大马路

旧时,沙市人每天进食的程序,一般是早有早茶(俗称过早),约在起床之后八点多钟;午有正餐(一般叫吃早饭或吃中饭),约在上午十点多钟到十二点钟;下午有中茶(俗称过中),约在下午两点到三点多钟;天黑前进晚餐(一般叫做吃晚饭),约在下午五点钟到六点钟;入夜后有晚茶(俗称消夜),约从晚上七点钟到十二点钟甚至以后。

除了那般官僚、富商经常吃燕窝、银耳之类的高价补品外,早茶(过早)时,沙市人最普遍的是吃一两块锅块(或叫锅牙子)或几件油货。那时经营吃食业如打锅块(做面饼)或炸油货一类食品的称为勤行。打锅块的要能打出土面(石磨面粉)锅块(椭圆或圆形,中间用木制烙具烙出一褐色圆形)、糖心锅块、扁担锅块(长条形,面粘芝麻)、方尖锅块(斜方略长,内夹蒜叶)、猪油锅块(内以猪油丝和豆豉作馅)、串糖饼(面粉发酵后形成的甜味)等种种不同形色的锅块。

炸油货的通常必须具备八大件,即:炸油果子(今通称油条)、炸糯米糍粑、炸卷子(粗土面)、炸油糍糍(糖心,面皮软而酥)、炸抠米饺子(米面作皮,牛肉丁碎菜作馅)、炸菜包子、炸馒头、炸锅块。这好比是说,要能达到这样的要求才算及格,否则不能入流。

此外,还有经营蒸发糕、方糕、糯米团、煮汤圆、炸汤圆、炸糯米饺、煎豆饼、蒸猪肉饺(米面作皮,猪肉丁、香干丁同拌香豆腐乳汁作馅)的,多是荆州小北门外一带的人,以上各种食品的价格,在民国初年,每件计青铜方孔钱五文,当十红铜铜元一枚计买两件,一般食量的人吃上两件就可以了。

还有街头巷口卖血肠的担子,用猪肠灌满猪血,然后加上辣酱、葱花,当时每碗售价也是五文,到了民国十年( 1921 )左右,由于军阀混战,社会动乱不已,物价上涨,这些食品的价格也就逐步翻番起来。还有那些要赶早从事劳力的人,以及习惯起早床的老年人,则多在天亮前赶往大面馆去吃早堂面(如:七里庙口的大吉楼(后改名为万丰园)、刘家场的全发园、三府街的黄炳兴(章华宾馆对面)……都是比较著名的)。

早堂面以馆子里昨天制作酒席或卤鸡等菜肴后所不用上席了的汤汁做汤,面条须煮得有韧性,以炸酥鳝鱼条、瘦肉片以及肉糕片、鱼糕片等作码,汤浓码丰,营养实惠,有时还另买一、二两蒸糯米泡进汤里吃。

早堂面价格,民国初年只值当五十的四川铸黄铜元一枚,民国七、八年( 1918—9)涨为一百文,民国十年(1921)后涨到一百五十文,北伐战争( 1926)前后涨到二百文,民国二十年( 1931)前后就改为银元一角计价了。

午饭时,一般家庭如有五至八口人吃饭,多是四至六菜一汤,两荤两素或三荤三素,加上一碗豆芽汤或菠菜豆腐汤。蔬菜固然四季常有,肉价也便宜,鱼更多的是,经常吃鲫鱼、鳜鱼、鲢鱼、青鱼,冬天还可以吃到大黄鱼,这都不算稀罕事。

如果只有一个人留在家里吃饭,以民国十年左右物价为例,他可以用一百文到肉案上买一大块瘦肉,用五十文到菜担上买一把白菜或大蒜,炒出一堆碗肉丝或肉片,独自饱餐一顿;再不然,用十文钱买一枚盐蛋(卤鸭蛋)也可以吃下一餐饭。

午后的中茶(过中),一般是到馆子去吃一碗包面或水饺,或者买回几个包子、蒸饺或馒头吃;再不然,从打大门口过荆州小北门来的担子上切一条糯米年(粘)糕,或买两、三件煎小豆饼、荞麦粑粑、炸藕圆子以及麻花、馓子一类的东西吃,都花下不少钱。

民国沙市中山路上的海味茶食

吃晚饭时,一般是菜肴要比吃午饭时丰盛些。粉蒸肉、扣肉、猪蹄烘(熬)带皮、排骨烘(熬)藕、牛肉煨萝卜……等,通常可以在晚饭桌上吃到。

对于晚茶(消夜),过去沙市人总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晚上家常是下挂面打一、两个鸡蛋,或煮稀饭佐以小菜碟(皮蛋、炸花生米、蜇皮、卤菜之类)。冬季则多煮豆皮、炒汤圆或糍粑,最简便的是到外面油货摊上买几件糍粑卷子之类,用荷叶包回来,清香四溢,令人吃得津津有味,但在晚上,沙市人是吃不到炸油果子的,因为油果子的正式名字叫油炸桧(沙市方音gui),意思是说,宋代秦桧是大奸臣,人人恨他,要把他炸后吃掉,而桧音近于鬼,所以荆沙晚上不炸油果。

爱吃甜食的人多到城隍庙街(今觉楼街)去上伏汁酒馆,在那里可以吃到伏汁酒冲蛋花、汤圆、八宝饭、冰糖炖莲子、银耳、西米……之类的东西。说起老根老底,那时沙市入夜之后,家家馆子生意兴隆,座无虚席,是有其历史性的,因为“舟船夜贳千门酒”,外江内河的船户船工,在白天辛苦一天之后,都要上岸来开怀大饮以舒畅一下筋骨。畅饮之后,一碗汤面、一盘包子、饺子,那总是少不掉的。

还有,沿江沿河的一些行户为了拉拢生意,邀请客家到馆子叙叙,好讲盘子,几壶烧酒、几碗汤面、几盘包子饺子,也都少不了的。象这种场合,客家固然不用掏腰包,东道主也是吃完把嘴一抹就走,并不会账。每逢农历五、八月腊月,行方与馆方结算一次清账,到了冬季,沙市人消夜还有一特殊享受之处,就是稍大一点的面馆,都要供应羊肉汤面和猪油酥饼。

羊肉汤面面条细长,煮熟(淋避冷水增强韧性)之后放进碗里,舀上一勺浓浓的羊肉汤,再放上几片羊肉码子,撒上一把葱花,端上桌来,还没有吃就令人感到一阵清香鲜味。猪油酥饼揉面,揪出一团拉长卷压成饼,放进平底锅,然后淋上香油(芝麻油),上下夹用炽烈的炭火烘烤,熟后起锅装盘上桌,外酥内软,放进嘴里后真是适口充肠。此外,还有豆饼摊上的猪油煎鸡蛋豆饼,入口清香酥透,也是具有独特风味的食品。

遇到有事宴请亲友,通常最简便的是四大盘(要备齐肉、鱼、鸡、鸭或野鸭四色)一炖盆或杂烩头子。讲究些的是十碗一炖盆或杂烩头子,外加四色点心和四色水果,这叫做满汉全席,至于七星箭(六菜一汤),则是抗日战争时期兴起来的。

以上所说,都是就中等人家而言的,贫穷人家未必都能做到这样。至于那些达官贵人、豪商巨贾,他们家里多请有高手厨师,可以想吃什么就可做出什么来;即或要找馆子里办,也是找那些著名的大馆子,如:民国初年的鸿运楼、纯阳楼等等。

到了抗日战争时期,沙市沦陷,遭受到日军的惨重破坏。后来虽经光复,而社会元气大丧,一般人的生活情况一直未能回复到原有状态。直到解放之后,才又是一番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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