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发生以来
武汉的医院受到人们广泛关注
武汉最大的专科传染病医院
金银潭医院更是如此
除了疫情本身
身患渐冻症,拖着一双跛脚
连续30多天
奔走在抗疫第一线的院长张定宇
也牵动着很多人的心
总台央视记者董倩对他进行了专访
疫情来临 他动员大家“保卫我们的武汉”
2019年12月,张定宇刚刚结束与冬季甲型流感的抗争,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下一场挑战即将到来。也就是这个月,武汉部分医疗机构陆续出现不明原因肺炎患者,这引起了张定宇的高度警惕。
临近春节,随着从别的医院转诊过来的病例急剧增加,医院ICU病房原有的14张床位已经饱和。为了能够收治更多的病人,清空其他的病区,开辟新的ICU病房成为张定宇工作的重点。
2019年12月29日,来自华南海鲜市场的首批7名不明原因肺炎患者,转入金银潭医院。4天后,金银潭医院正式开辟专门的病区,接诊类似病患。
记者:这次跟病毒斗争,对您来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张定宇:最大的挑战应该是病人数量的激增和我们人力资源不匹配。
记者:您能做什么?
张定宇:我能做的就是把大家充分调动起来,动员大家取消周末,告诉大家我们必须应对这件事情。我们已经站在一个风暴眼上,必须保卫我们的武汉,保卫武汉人民。
如今病情公布 激励大家一起向极限挑战
面对这次肺炎疫情,张定宇的处理很“硬核”,面对自己的身体,他也一样。
2017年,一直风风火火的张定宇开始感觉自己的双腿出了问题。经过一系列检查,2018年10月,张定宇被确诊患上运动神经元病,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渐冻症”。这是一种罕见的绝症,目前无药可救。患者通常会因为肌肉萎缩而逐渐失去行动能力,就像被慢慢冻住一样,最后呼吸衰竭而失去生命。
张定宇一直对别人隐瞒自己的病情,每次有人问到他为什么走路摇摇晃晃、一瘸一拐时,他都用膝关节不好的理由搪塞过去。
这次疫情,需要张定宇穿着连体防护服进病房,张定宇自己完成不了穿连体裤的动作,每次都需要同事帮忙,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把自己的病情告诉大家。
在驰援部队到来之前,张定宇带领金银潭医院600多名医护人员没有节假日,不分白天黑夜,硬扛了20多天。他自己更是每天凌晨2点躺下,4点又得重新爬起来,处理各种突发事件。2020年1月27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飞抵武汉后去的第一站,就是收治确诊患者和重症患者最多的金银潭医院。这给张定宇带来了强大的支持,但也让他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记者:这两天大家知道您得病了,您把这件事说出去后,自己心里有什么变化?
张定宇:我反而稍微轻松了一些。因为步态不正常,很多同事经常会问,这回我说完后很轻松,告诉大家我就是一个病人。
记者:为什么以前选择不说?
张定宇:因为这是隐私嘛,很个人的事情。
记者:这次为什么选择说了?
张定宇:当天来了很多上海、北京的医疗队,医疗队里有很多专家。别人下楼,你总要送一下他们,我下楼梯特别困难,一般很少能去送专家,总是感到心里很忐忑。
所以,我不如就借此机会告诉大家,不是不尊重大家,而是我确实是不方便。另一方面,我也想告诉同事,只要我们把自己能够扛起来、担着的东西,往极限伸展,我们肯定还能做到一些事情。
记者:您怎么接受、消化这样的现实?
张定宇:刚开始还很恐惧。我喜欢做事情,热爱生活,突然有人告诉我,你的前面不会是太远,不可能再走多长时间。
记者:不会太远是多远?
张定宇:因为我自己是医生,会检索到这方面的资料。远的话可能会是10年左右;如果不远,也就是5年左右。
记者:这期间能够正常行走吗?
张定宇:那个不敢保证,不知道会是多久,没有可预测指标。这就是为什么我特别珍惜每一点时间、每一刻时间、每一会儿。我愿意在下面行走,愿意和大家在一起,愿意和空气、阳光在一起。
记者:说起这个病,虽然隔着口罩,我看不到您的面部表情,但是我知道您的眼睛还是带着笑意的。为什么说这么沉重的话题,您还笑得起来?
张定宇:我现在已经能够面对它了,因为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情。
记者:这还不可怕?
张定宇:人生的终点都是要面对死亡,这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这只是突然有人告诉我,你的终点不可能走得太远,我就要把这个时间用多一点,用足一点。
记者:心里难受不难受?当知道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腿,控制不了自己肌肉的时候。
张定宇:要说难受还是有难受。我也会读病友的资料,你会看到人在不断萎缩。你看我现在这么大一堆,以后就剩一点。
记者:您还笑?
张定宇:我不笑怎么办?这是将来你会碰到的事情,我会和妻子、女儿讨论这些事情。大家必须接受它,这是生活的一部分。
记者:对您来说多长远叫长远?
张定宇:这5年也是长远,10年也是长远。我肯定要做谋划,我不要较劲,应对就完了。包括这次疫情,我们刚开始以为是小事,不是特别大。后来完全不是这回事,所以为什么我说我不会做太长远的准备,而是一步一步地做安排。
记者:现在您的同事都能理解了吧?
张定宇:反正我还是那个样子,反而搞得他们眼泪汪汪。我倒不这么觉得,如果允许,我还可以跟你们一起工作4年,这是我所希望的。
记者:您真乐观。
张定宇:我可能确实还比较乐观。我也不算非常乐观,但很多事情确实要还是乐观应对好一些。
妻子被感染 他流下眼泪 “我害怕失去她”
张定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个时候,体会到可能失去爱人的恐惧。
他的妻子在武汉第四医院工作,这次也在疫情防控的一线。在张定宇争分夺秒,带领全院医护人员救治患者的时候,他的妻子也被新型冠状病毒感染。
张定宇: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没尽责。自己在抗击疫情,结果自己的后方也染了病。后来就开始害怕,因为我们也看到病人转危,虽然这个比例不是特别高,但你不知道你的妻子会怎么样。
妻子入院接受隔离治疗,分身乏术的张定宇不能像其他家属一样,陪在妻子身旁,有时候一连三四天都顾不上去看她一眼。谈到自己的渐冻症,张定宇没有透露过半点害怕的意思。但是,他说,在一次开车去看妻子的路上,自己害怕得哭了。
张定宇:当时我在开车,一下子眼泪就夺眶而出,我不敢跟她说,我把车停好以后就去病房陪她。她当时还在输液,我跟她有一搭无一搭说一点,但其实心里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她。我一直在想我千万不能失去你,我绝对不能失去你。那是让我最害怕的一个晚上。
采访当天,记者与张定宇的妻子进行了一次视频通话,她前一天刚刚痊愈出院,问到她的愿望,她的回答也是:我想和他出去转转。
记者:您得病住院的时候,最怕的是什么呀?
张定宇妻子:我最怕变成重症后,不能跟他们在一起了,我挺愧疚的。他这么忙我本应该在家好好照顾他,结果我也生病了,我真的很愧疚。
记者:您多保重身体,您身体好了才能照顾张院长。
张定宇妻子:是的,我也希望能把他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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