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疫”随笔
广东广播电视台电视新闻中心记者周鹏
辛亥革命打响第一枪,抗日战争“保卫大武汉”,1998年特大洪水......武汉,一座历史悠久且充满传奇色彩的城市。想过携妻带女来英雄城市看樱花,想过和好友来江城喝啤酒吃小龙虾,唯独没料想过,在她“病”的时候,我来了。
来武汉是执炬“逆行”吗?我认为不是。这里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吗?确实是。为什么来?因为我是党员,更不想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留下遗憾。
2月6日夜 武汉 小雨(来武汉第二天)
阴冷的夜,潮湿的被。怕病毒传播,酒店不能开空调。穿着羽绒服蜷在被窝里,回想起一些最近发生的事:
“做这个决定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女儿?”太太的话至今清晰。但我知道,她会理解我,因为她也是一位从业十年的记者。太太懂我,也会理解我。
第二批参与武汉疫情报道的广东团记者共有十位,在出发的列车上,大家闲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还没告诉爸妈。”顿时回应热烈。原来,一多半的同行记者都没告诉父母,当然也包括我。记得临走前一晚,我跟老头子说:“去人多的地方一定要戴口罩,别不当回事,爸!”摸着女儿的小脸蛋,说:“爸爸要去出差了,不过这次时间久一些,你要乖,听公公婆婆的话,记得每天练舞、吹长笛,我要检查。”
未来的一段时间会经历什么,其实心里没有底。但我搜过马航、追过台风、还经历过地震灾区,这不都过来了吗?心里告诉自己,我不但可以安全归来,还要做好报道。
2月9日 武汉 晴(来武汉的第五天)
上午8:02分,我发了来武汉后的第一条朋友圈:来武汉后,第一次看到蓝天。爸妈已经在电视上看到我在武汉的报道,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电话那头,老太太语气里充满的担忧,还是我家老头子淡定:“儿子,我支持你!去吧,平安归来。”每逢大事有静气,老头子棒棒哒。
天气转晴,温度回升,但我要说的是,这几天遇到的几件事让我的心里暖暖的。2月7日,首位接受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患者出院,她对着医生说,那天是自己重生的日子。泰伦提乌斯有句名言:有生命,那里便有希望。是的,武汉正在康复。我心里暖暖的。
在雷神山医院建设工地,一位普通的建设者告诉我们,现在武汉没有公交车,每天来工地都是几个人自费拼车,一天要100多。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特别坚决地回答,没有为什么。潜台词像是说:还用问嘛,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应该尽一份力。交流虽短暂,但那一刻,我心里暖暖的。
2月10日 武汉 阴 小雨
方舱医院不比隔离病房,去医院隔离病房采访,医生会仔细帮我们检查防护服是否穿着正确、规范,但在方舱医院,穿着防护服只能靠自己。我和同事杨霄相互打气,因为我们知道,外界对方舱医院内部有很多臆想、猜测,我们要用镜头记录,靠事实说话。况且,争取来的采访机会太不容易,多少家媒体被拒之门外,怎能不珍惜。
进入方舱医院前,我和杨霄经历了省、市、区三级宣传主管部门以及公安部门的身份核查,两个小时的等待(穿着防护服),终于进入了“红区”。来之前,我们查了很多资料,网上有人说,方舱医院设施不齐备、秩序乱、晚上温度低病人无法入睡等等。真是这样吗?将近四个小时的采访,我看到的是有阿姨在跳健身操,有患者跟老公开玩笑说这里饭菜太好,问他要不要也来住几天,有患者为医生辛苦感动落泪,有患者和医生互加微信成了朋友。是的,这是我看到的真实的方舱医院。稿件顺利播出后,我很自豪,不是因为有勇气进入方舱医院自豪,而是能为公众传递真实可靠的信息而自豪。
2月12日 荆州 阴
还有一件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儿。2月10日,在方舱医院顺手拍了一段医生穿防护服的小视频,结果点击量近千万,引起了不小的关注。网友留言心疼医生洗衣服要花几个小时。海尔集团看到了这条小视频,主动与我们联系,愿意捐赠洗衣机。目前,我们电视新闻中心融媒体部已经协助对接了15台海尔洗衣机,明天就能送到医生的驻地。从同事那里知道结果,着实满心欢喜。这是新闻的力量和温度。
在湖北,在武汉,医护工作者、军人、外卖小哥、建设者、记者,还有还有千千万万的湖北人,每个人都是一束光,我们合在一起就是万丈光芒,射穿阴霾,暖在每个人的心间。
第一个冲进城的士兵,他一定头顶着鲜血出来。——拿破仑
这是来湖北的第15天,也是从武汉“转战”荆州的第7天。此时,广东已派出2147名医护人员奔赴湖北战“疫”一线。好不夸张地说,广东已经亮出“家底”。为什么还要继续增援湖北,增援武汉?在湖北,我们与疫情的战斗正在打“拉锯战”,正在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较量。洪湖市距武汉的车程仅一个半小时,武汉封城前,4.9万人从武汉回到洪湖。你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大量新冠肺炎病毒携带者涌入一座医疗条件并不优良的县级市,后果将怎样?不堪设想。目前湖北的现实情况是,还有不少城市与洪湖一样。这就是现实,严峻而残酷的现实。来支援洪湖市(荆州的县级市)的广东医疗队是首批抵达荆州的队伍,其中包括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整建制的86名专家和医护工作者。他们最先开展工作,所以我们也一直在这里跟踪报道。还是要介绍一下这支队伍和他们这几天的工作,不管是“部队速度”还是“广东效率”,都要赞一赞。南方医院86人做起事来真是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抵达洪湖当晚,就和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开碰头会,第二天考察当地所有定点医院,不到24小时为这座城市搭建起病毒核酸检测平台,不到72个小时医生已经进入了隔离病房......他们都是第一位冲进城的士兵。这几天我一直没怎么发稿,还累的半死。因为我在“憋大招”。央视焦点访谈跟我们约了一个稿子,主题是支援荆州战“疫”的广东做法。接到这个题有些兴奋,我了解这个题的重要性,一旦顺利播出,将会为2000多赴鄂医护工作者莫大的肯定和信心。这也是我们这批来湖北报道的记者最大的作用。今天央视焦点访谈的编导文佳电话告诉我,广东做得好,你们拍的好!文佳想继续扩大报道的时长,这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情。希望能如我所愿!
这两天,是自己感知死亡最近的两天。有个朋友给我转了一篇文章《双肺全白,通宵抢救!我的病人,生命现在以小时计》,仔细阅读,两遍。我节选两段给大家看看:有些人说你们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怎么还会哭?好吧,问题是你见过新冠肺炎病人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吗——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RDS)、肺、心脏、血管、肝、肾等器官受损……血氧测不出,心跳,血压下降……很快很快。但是直到最后几分钟,病人也全程清醒。因为清醒,所以很多病人会呼救,会哭着喊着说医生你救救我……伴随着剧烈地挣扎,直到呼出最后一口气。所以,我一直说这种生命的告别和溺水一样,就好比肺里面都灌满了水,活活地憋死——唯一不同的是,憋死患者的是新冠病毒导致的呈胶冻样的炎性渗出物。这个过程中,肺部换气功能完全丧失,再浓的氧也进不去血里面,但其它器官的功能还没那么快衰退,所以,痛苦且残忍。。。
简单来说,急性呼吸窘迫征(ARDS)的治疗分为四个步骤:第一步先高流氧治疗,不行的话就上无创呼吸机,如果上无创呼吸机两个小时无效,就要气管插管。到最后,如果有条件,就上ECMO。首先,从硬件配套看,进行气管插管的前提条件是要有层流病房,插管之后医护比要达到1:2~3。我们的现状是,有气管插管的人,有呼吸机,气管插管的设备也都有,但是没有层流病房,也不可能按规范配置人力。我们医院的综合ICU里有负压层流病房,但是它只有一张单间隔离病床。毫不夸张,我们1000多张病床的三甲医院,也就只有一张床能够满足新冠病人气管插管的治疗。而之前住在里面那个病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院。改建?在我的认知中,普通病房改建为层流病房要一个多星期,装那种层流消毒装置,甚至天花板都要翘开。是的,这场战疫里,医生真是与死神较量,从死神手里抢人。这名叫做“牛牛妈”的医生非常无助,因为医院没有更多地负压病房,医生和病人只能眼睁睁地感受这种痛苦与残忍。
但我们广东医疗队的医生做到了!来自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邢锐和南方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学科副主任刘来昱穿着最高等级防护:正压防护服,给患者进行插管治疗。危重症病人可以理解为已经下达病危通知书的病人,新冠肺炎患者容易产生携带病毒的高压喷溅物,做插管治疗时,医生感染风险很高。此时,一条垂危的生命,等待他的不再是“牛牛妈”的无助,而是两位“天使”的降临。今天中午,我询问了在隔离病房的吴永明医生,两名插管治疗的患者的生命体征正在逐步恢复......37岁的我,第一次嗅到死亡的味道,第一次看到病魔的残忍,第一次感受到以命相拼的勇气。这个夜里,我把酒店房间的灯都熄了,静静的坐着。夜很黑,可心里却充满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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