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兵马俑,南有熊家冢。”熊家冢位于荆州市川店镇张场村,距楚故都纪南城约26公里,是迄今发现的东周时期规模最大、规格最高、布局最完整的楚国高等级贵族墓地,其墓主身份至今成谜。(详见8月1日湖北日报7版《楚王车马阵穿越时空再现楚国盛世》专题报道。)
8月20日,湖北省博物馆馆长方勤、长江大学楚文化研究院执行院长徐文武和湖北省社会科学院楚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尹弘兵做客湖北日报演播室,就熊家冢的墓主之谜展开讨论。
曾侯乙编钟作证——
熊家冢是楚惠王墓?
40多年来,考古人员对熊家冢进行了3次大规模的勘探和2次主动性发掘,均未发现有关墓主身份的确切记载。
为解开谜团,专家学者对现有遗迹遗物进行了细致的类型学研究,并从浩瀚的考古资料和文献记载中找到蛛丝马迹,基本判定熊家冢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处于强盛时期的一座楚王墓。但究竟是哪一位楚王,依然扑朔迷离。
方勤对当时楚国都城的迁移和熊家冢出土玉器的风格进行了交叉分析,推断熊家冢有可能是楚惠王墓。
“熊家冢出土的玉器具有鲜明的楚玉特征,比如有很多龙凤合体、龙凤和人的纹饰,造型上不拘一格、飞扬灵动,反映了楚人追求浪漫的精神特质。”方勤经研究发现,熊家冢出土的玉器风格和曾侯乙出土的玉器风格几乎相同,二者的墓主应当生活在同一时代。
方勤介绍,曾国在晚期与楚国的关系十分亲近,曾侯乙编钟中的一枚镈钟,就是楚惠王送给曾侯乙的。这枚镈钟钲间部分的铭文,明确记载了楚惠王为曾侯乙作宗彝一事。其纪年明确,是曾侯乙墓断代的重要凭证。
“楚惠王一共在位57年,是楚国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楚王,晚于曾侯乙1年去世。”方勤认为,结合玉器的风格来看,熊家冢的墓主与楚惠王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古人眼里昭丘是荆州的代名词——
熊家冢是楚昭王墓?
“在我的研究中,楚昭王和楚惠王都是熊家冢墓主的可选项,但我更倾向于是楚昭王。”对于方勤的观点,徐文武表示部分认同。
徐文武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开始研究熊家冢,他利用排除法,将墓主身份锁定在楚昭王和楚悼王之间。
“熊家冢绝对下限的年代是公元前278年,绝对上限的年代可以放到春秋晚期。在这之间,一共有11位楚王,排除掉楚灵王、楚悼王等去世后时局比较动荡的楚王和楚声王、楚简王等无所作为的楚王,还剩昭王、惠王、宣王、威王不能排除。”徐文武说,熊家冢一共有138座殉葬墓,而在楚宣王和楚威王所处的战国时期,人殉制度已经式微,不太可能出现大规模的人殉现象,因此楚宣王和楚威王也被排除在外,就只剩下楚昭王和楚惠王二人。
楚昭王和楚惠王是中兴之主,在楚国八百年波澜壮阔的历史中,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史称“昭惠中兴”。
“关于楚昭王的墓葬,历史上有很多记载,古人说去荆州,都是说要去昭丘。”徐文武介绍,东汉文学家王粲在《登楼赋》一文中就写道:“北弥陶牧,西接昭丘”,昭丘即指楚昭王墓。唐代文学家李善在《荆州图记》中也写道:“ 当阳东南七十里,有楚昭王墓,登楼则见,所谓昭丘 。”
“熊家冢就位于荆州与当阳的交汇处,其方位都能与文献记载的楚昭王墓相印证。”徐文武说,他遍翻史册,也没发现有关楚惠王墓的记载,这让熊家冢是楚昭王墓的可能性更大了一些。
“此外,不同时期的玉器风格尽管有所差异,但要据此将父子二人区分开来,恐怕不太容易。”徐文武认为,尽管熊家冢和曾侯乙墓的玉器风格相似,但不足以说明熊家冢就一定是楚惠王墓。
吴起变法失败后楚国陷入动荡——
熊家冢会是楚悼王墓吗?
“不同时期的玉器在用料、雕工、造型和纹饰等方面都有所差异,玉器完全可以作为断代依据。原荆州博物馆馆长张绪球经过精确断代,认为熊家冢玉器的年代应该是战国中期。”尹弘兵认为,每个时代的玉器风格都有微妙的变化,他完全同意张绪球的判断。
“除玉器之外,熊家冢的陵园布局和封土规模,都是要到战国早期才出现的。”尹弘兵说,明确熊家冢是战国墓后,再结合楚都纪南城城址的变迁来分析,他判定熊家冢的墓主人极有可能是楚悼王。
然而,在徐文武看来,楚悼王是最不可能的选项之一。楚悼王是吴起变法的坚定支持者,在他病逝后,楚国贵族射杀吴起,也射中了楚悼王的尸体。继位的楚肃王依照律法,下令诛杀参与叛乱的七十余家旧贵族,夷灭三族,楚国局势陷入动荡。在这种情况之下,楚悼王的陵墓不太可能会有如此宏大的规模。
“‘群臣乱王’事件虽然掀起了政治上的一场腥风血雨,但是也给了楚肃王一个巩固王权、铲除旧势力的绝佳机会。楚肃王以雷霆之势平息了叛乱,从此励精图治,休养生息,为开创‘宣威盛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对于徐文武的观点,尹弘兵不予认同。他认为,楚悼王是复兴楚国的一位明主,完全有资格享有熊家冢这样一座规模宏大的王陵。而且,根据周礼,楚王逝世后会停柩数月来准备葬礼、修建王陵,短暂的混乱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从楚悼王的功绩来说明熊家冢是楚悼王墓,这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也有风险。”方勤说,目前熊家冢的主冢和祔冢尚未发掘,不管采用什么研究方法来推论熊家冢的墓主身份,都具有相当的局限性。“不过,这也正是考古学和历史研究的魅力所在,一切未知的真相都在我们的期待之中,在我们的探索发现之中。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和多学科交叉融合的发展,我们对熊家冢、对荆楚文明和中华文明都会有更加深入的研究和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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