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4月的北京天朗气清。我们终于可以脱下厚重的羽绒服,在蓝天白云下,去公园,去林荫道上,赏花、赏树、赏春天。
但说好的杨柳风呢?怎么成了“吹面一团杨柳絮”!
白茫茫,毛绒绒,一簇簇,一团团,叫微风轻抬着,打着旋儿朝人眼前糊过来,往鼻子里钻,拿手去挥又粘了一手。许多临街的门脸商铺里,杨絮也满地飘着,扫都扫不过来。
防雾霾的口罩不得不重新翻出来,在这个好天气扣回了脸上。
这满城飞絮要追溯到1973年,当时,第一批会产生白毛絮的杨树雌株,被北京市园林部门从河北易县引进,种植在绿化带上。在此之前,北京种植的都是毛白杨的雄株。
杨树和柳树都是雌雄异株植物,杨树雄株的花落在地上,就是那些像毛毛虫一样的褐色花串儿,雌株的花则是若干朵小花,成熟后漫天一飞,带着种子的白色毛絮,就要四处为杨树传播下一代。
当时北京城新引进的杨树雌株,价格低,长势好,只需很短的时间,就能长成一大片林荫,挡风遮阳,美化道路,性价比极高,很受林业局、公路处等部门的欢迎。
但也正是从那时起,北京人间四月天,满城白毛絮,一飞就飞了44年。
司机嫌弃它遮挡视线,环卫工人嫌弃它徒增工作量,过敏人群更烦它了,对着它一连串喷嚏打下来,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有人发问,当初种植的时候,怎就没料到今天?
杨树并不是唯一遭人嫌弃的绿化植物,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的刘冰博士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许多种类的行道树观赏树,其实都有各式各样的问题,“无法避免,只能尽量控制”。
南京城里遍布法国梧桐,据说是因为民国时期,宋美龄十分喜爱这种树,蒋介石就大手笔购买了两万株,种在南京街头。如今航拍深秋的紫金山,能看到一条由梧桐金黄树冠连成的美丽“项链”。
那场景唯美极了。但谁若是春夏时分站在梧桐树下面,大概就笑不出来了。法国梧桐学名悬铃木、人称“行道树之王”。枝叶茂,易成活,耐修剪,抗烟尘,近乎完美,却同样会在繁殖季节,大量掉落毛絮。
这些毛絮是法国梧桐的“悬铃”果球成熟后,干枯开裂散落的种子,落在人身上叫人发痒,落在地上,就是一层黄色的绒毯。
气候正常时,杨絮大概要飞超过20天,柳絮则会因风而起两周左右,而法桐飞絮,往往要持续飞落40余天。每当南京城进入满城落絮的季节,单主城区,一个月下来,就能扫出七八十吨的毛絮。南京市的园林部门,同样也在为全城8万多株法桐的毛絮发愁。
在北方被广泛种植的行道树国槐,也有令人烦恼之处——容易招虫子。每隔几年,都会出现一次虫害大爆发,蚜虫爬在叶子上,把国槐的叶片啃得坑坑洼洼,园林部门只好沿街喷洒杀虫药,路过的行人都能闻到呛鼻子的药味儿。
国槐花的花蕊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这种嫩黄色的小花,是一种天然的植物染料,还是军装染色的原料之一。到了国槐花洒落的季节,若是有几朵小花落在少女的裙上,非得染上几抹黄绿色的痕迹不可,且还清洗不去。
槐花落,杨絮飞,法桐悬铃坠。树木大概也觉得无辜,开花结果,自然规律,赏景乘凉时道声好大一棵树,飞絮扑面时又恨不得所有树木都绝育了才好。说到底,还是依着人类的需求,对大自然提要求呢。
园林部门昨天种树,今天治理,忙出一脑门的汗,只为对抗大自然强大生命力。又是一年杨柳飞絮时,这一回,北京市园林绿化部门又想出了不少法子。
治标的,修剪树冠、给杨柳雌株注射“抑花一号”药物以起到短期绝育的效果,甚至还有高压喷水的方式,把飞舞的杨絮压下去,今年各处城区的喷水清理工作,一直要持续到5月15日。
治本的,怀柔区从2月下旬开始,已经采伐更换树种691株。全北京目前已然不再使用杨柳树雌株,园林部门已经作出规划,结合城市建设和绿化更新改造,逐步用杨柳雄株替代雌株,“力争到2020年,基本治理杨柳飞絮,实现有絮不成灾”。
这“规划”有点儿迟,总算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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